导语

 

 

International Baccalaureate(IB)国际文凭组织旨在帮助学校培养全面发展的学生。IB课程目前已在全球140余个国家的5633所学校开设,中国大陆则有259所学校获得了IB认证,IB的教育理念由于适应我国创新性人才的培养需要,越来越被学校、家长和学生认可。如何理解IB教育的核心、如何将IB教育理念应用到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中,对促进课程融合、提升学生综合素质、培养创新性人才至关重要。

 

京领致力于培养面向未来的创新人才,并基于该目标开展大量研究工作,包括与诺奖得主、海内外知名院士、教授搭建全球院士论坛;与由教育部主管的中国教育国际交流协会中学分会联合多位哈佛、剑桥、牛津、北大、清华的专家学者共同发起“国际学校百校调研”研究课题;在北大、斯坦福中国中心、人大附中等地连续举办十届创新人才论坛。在推动创新人才培养与科技教育发展等方面取得了诸多成果。

 

基于上述研究基础与未来人才培养方向的研判,京领特别打造“IB研究系列”,旨在全球范围内邀请IB专家学者、IB学校校长、教师以及优秀IB学子,多维度、多视角对IB的全球发展、教育理念、课程融合、学习方法等议题进行深入访谈交流,通过专家视角、学生成长、学校建设三个维度为广大家长、学子了解IB提供更为全面与系统化的内容、为IB学校的建设发展提供有益的经验和范例,进而推动我国国际教育升级发展,助力创新人才培养。本次京领特别对世界首位华人IB认证官张彤女士进行了专访。

 

嘉宾介绍

 

张彤 教授

(Tong Zhang Chow)

 

IB国际文凭组织全球学校认证官

 

世界第一位华人IB全球学校认证官

 

从1996年起承当IB中文系统主要考官,并于1997年在澳大利亚开启第一届IB全球中文教师工作坊

 

先后在UBC教授成人中文课程

 

设计并教授SFU高等中英文翻译及跨文化沟通项目

 

在Capilano凯兰诺大学教授中文以及亚太管理合作课程项目

 

在皮尔逊联合国际学院教授IB中文课程

 

高级同声传译专家

 

TZC教育集团创始人

 

TZC 张彤国际翻译学院(TZC Baccalaureate Academy)创始人

 

张彤教授来自于中国北京,自幼被选拔进入北京第一外国语学院附属外国语学校英语系,并提前跳级一年考入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系,于1980年获得全额奖学金,后进入到著名的加拿大维多利亚市莱斯特-B-皮尔逊太平洋联合国际学院 (United World Colleges) (UWC) of Lester B. Pearson College of the Pacific) 。毕业后被皮尔逊学院返聘回母校,作为第一位毕业生任职IB中文教师,一直到她连续担任IB组织几项重要职务。张彤教授在IB领域取得了独特的业绩,成功树立了一位华人在国际教育领域里辛勤耕耘、不断攀登高峰的典范,她是唯一一位蝉联IB三大领域的华人精英。

 

2019年3月10日,全球联合国际学院在皮尔逊学院举办年会,在维多利亚省督府的欢迎仪式上,张彤教授应邀作为嘉宾参与这次盛会,与加拿大前总督朱莉-帕雅特(Julie Payette) (前联合国际学院毕业生、加拿大宇航员);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督珍妮特–奥斯汀 (Janet Austin)、加拿大参议员胡元豹 (Yuen Pau Woo) (前皮尔逊联合国际学院同校毕业生)、皮尔逊国际学院校长德萨莉–麦古罗 (Desiree McGraw) 以及全球联合国际学院18间院校的校长、国际招生委员会成员以及皮尔逊学院的师生们共聚一堂,庆祝联合国际学院的成功业绩。

 

在今年7月,张彤教授将受邀参加IB全球论坛(IB Global Conference) 并发表专题演讲。会议开始前,我们有幸采访了张彤女士。本文整理自采访内容,包括张彤教授的教育经历与结缘IB的经过、IB的发展历程、IB的未来发展方向、给IB学校的建议以及创新人才培养等方面,张教授带我们走近IB,引领教育同行对未来的探索。

 

  IB与国际教育:

 

在蓬勃发展的国际教育中保持中国底色

 

京领:请问您如何结缘于教育行业,后又如何结缘IB国际文凭组织?

 

张彤女士:说到结缘于教育行业,我要感谢国内的基础教育。我从小就喜欢学习,四年级时,我通过选拔进入北京外国语学院(现称北京外国语大学)附属外国语学校英语系;后来,我通过高考考入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系。大学第一年学校组织我们考试,通过的学生有机会直接跳级到大二,我又有幸获得了这样的机会。在通过大学的两年学习后得到了进入加拿大皮尔逊学院的全额奖学金。

 

在北京外国语大学上学的时候,我进入了和IB系统结构并行的UWC(United World Colleges联合国际学院),并从此与IB结缘。UWC早期从欧洲发起,这一点与IB类似。当时很多外交官的子女都在欧洲,由于战后复兴,他们不得不跟随父母在不同国家之间移动,学习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因此,UWC的启动理念是培养全球最优秀的学生,他们可以在任何国家都受到同样的教育,学校期望学生回到各自的国家之后要有建树,可以当总理、当首相、当主席。UWC希望为来自全球的精英学生创造共同学习的机会,并在未来共同创造世界和平。几乎所有学生都有全额奖学金。从学习角度来讲,UWC的制度是让学生在不同学校的学习成绩都得到全球认可,所以采用了IB高中两年的Diploma Programme (DP)的课程项目。

 

当时,UWC在全球十几个国家里都设置了选举委员会,通常来讲,他们每年每所学校都会从全球范围内招收100名学生,包括30名本国学生和70名来自世界各地不同国家的学生。我是第一个代表中国进入加拿大UWC的IBDP学生,我就读的是位于加拿大维多利亚市的莱斯特-B-皮尔逊-太平洋联合国际学院。这个学校是UWC在全球开设的第三所学校,目前UWC已经在全球范围内发展至18所学校了。从第一所学校创立以来,UWC便采用了IB的毕业证书当作UWC学院的毕业证书。正是由于UWC的采用,IB后来得以在全世界范围内如火如荼地快速发展壮大。

 

UWC对学生具有很高的要求,除了学术能力优异之外,还要求学生德智体全面发展,这一点也符合了IB的创造、活动、服务(CAS)、 毕业论文(EE)和知识理论(TOK)的理念和要求。我在逐渐参加IB学习之后,感到自己非常幸运。因为我有机会参加世界上非常优秀的全方位育人项目,以全球为己任,为理想而努力。

 

京领:请您简单介绍一下IB在中国及亚太地区的发展过程?

 

张彤女士:我在UWC学习了两年。毕业之后,当时中国正值改革开放,我想了解中国在经济改革上的政策,所以决定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世界经济研究所当经济翻译。

 

1985年,我回到了温哥华,我的母校邀请我去当IB的中文老师,于是我正式参与到IB的工作中。教了三年课后,我承担了加拿大西门-弗雷泽大学(Simon Fraser University)(SFU) 高等中英文翻译课程项目副主任的工作。之后,受邀担任位于英国威尔士IB全球考试中心中文B,即中文作为第二语言的主考官。在此期间,我也任教于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立大学 (The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成人中文教育,教外国人学中文是我的强项,我从1996年就开始当中文B主考官,那时我一个人主管负责中文B的考试出题、判卷以及确定全球年分数线的工作。

 

从1996年到2006年,我出了10年的考题。这10年期间发生了三个特别大的发展。第一,中文的考试在全球开始慢慢红火起来了。第二,1997年时,我知道亚太地区的中文教师对于中文考试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我就向经理建议到亚太地区先给老师做培训,这就是现在所有中文教师工作培训的开端。IB教师们对考试内容特别焦虑,因为他们觉得IB考试太难了,他们认为学生达不到6分7分就意味着考试要改变,所以他们要求降低考试难度,而IB是一个高标准、严要求的全球统一考试系统,它有一个非常严谨的制度,所有考试语言都要按照同样的要求。所以我作为考官就要把这些情况转达给老师听。我们去澳洲开展培训以后,澳洲中文系统所有老师的情绪就改变了,他们变得很积极,我从而跟亚太地区结缘。从1997年到2007年,我在亚太地区做了10年的Teacher Training Workshop(教师培训工作坊)。第三,2009年以后,美洲地区,尤其是北美地区开始大批量地认证IB学校,但在IB如火如荼地发展时,我们发现认证官的资格不够。2009年时,IB在北美地区召集了首批30人作为IB认证官,我也身在其中,这就是我“华人第一认证官”的由来。

 

顺着这个,我简单介绍一下IB在中国及亚太地区的发展过程。IB最开始是在UWC,即联合国际学院以及其它一些欧洲和美国学校开始的。UWC的首间学校在威尔士,第二间在新加坡,第三间就是加拿大,我就读的皮尔逊国际学院。第四间回到意大利,第五间在美国新墨西哥州。前五间UWC 联合国际学院是这么启动的。中国的UWC在常熟,那个学校是我的校友促成的,我们都是毕业于UWC皮尔逊学院,所以我们知道怎么去促使UWC学院的成立和落地。

 

IB首批认证官只有我一位华人,因为当时中文还没有井喷式爆发。随着北美地区的认证官启动以后,我在亚太地区如上海、北京、香港等地做了几场规模比较大的演讲,我把“这把火”点起来以后,很多人就也想去扩大这方面的工作。我当时的工作主要是跟中国的国际学校打交道,前期中国的55间到60间学校都是由教育部特批的外国人开办的,中国的公立的学校极少进入IB,但社会有需求,它是刚需。

 

在2007年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中国的IB学校一定会井喷。因为中国民办学校的孩子初中毕业以后,高中的出路在哪里?对招收来的学生该如何培养?到了2007年以后,我们做了几期特别大的演讲,很多的民办学校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了IB的重要性,发现它是一个特别好的出路。这个时候,我觉得IB的发展其实是通过教师培训坊传播开了,加上中国市场渐已成熟,所以中国的IB学校就这样逐渐发展起来。在这之后,学校就知道要获得IB认证,先要把各科老师送进IB的工作坊,知道IB认证有一个特别严谨的过程。我觉得这就是IB在亚太地区的发展过程。到了现在,你们可以看到IB在亚太地区的发展势头已经是燎原之火。

 

京领:身为首位华人IB学校认证官,三十年来,您参与及见证了IB在世界尤其是中国和亚太地区的快速发展,在这过程中,您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张彤女士:最大的感触就是,我觉得我作为一个华人在海外特别骄傲。每次我演讲完了,或者给大家做完介绍以后,别人跑过来跟我讲,你是咱们中国妇女界的骄傲,我就感到由衷的满足。我觉得我们华人应该要让自己有非常好的能力,理解中西两方面的教育理念,并综合其优势,将传统理念跟西方的理念相融和、相对比。“洋为中用,古为今用”,我特别认同这些说法。

 

这么多年来我做了很多事情,我每做一件事情都很认真,而且我也非常感恩。所以我的第一个感受是,一开始如果在中国没有那么牢实的基础,我在海外可能就会像浮萍一样飘着。很多人可能觉得把小孩送出去越早越好,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但如果小孩在思想意识上面还没有打牢基础的话,出国之后可能就会很恍惚,或者会有一些疑惑。

 

我第二个感触是,这么多年来,哪怕我在西方世界游刃有余地去打造一个天下,但是我在自己的身份上面从来没有恍惚过。其实这就是IB的理念。在我们Language B,也就是第二组语言里面,第一个问题就叫做身份认同。你到底是谁?不要觉得不在自己的祖国就要随大流,其实那样可能对你自己并不好。到现在我乡音不改,因为我特别骄傲我是华人。你自己特别骄傲的时候,人家就跟着你骄傲,如果你自己瞧不起自己,你还让人家瞧得起你吗?这是我第一个做人原则。

 

我的第二个原则是拥有开放包容的心态。首先我是中华民族的儿女,其次我又接受了西方非常开放的思想。我从来不去评判对方是对是错,我永远在思考,这就有点像IB的Theory of Knowledge (知识理论)。美国的一些企业家,比如乔布斯、比尔·盖茨、马斯克等等,他们都是很聪明的人,他们不受任何限制。所以我鼓励学生“Sky is the limit”(天是你的极限),不要束缚自己,要敢想,去尝试。

 

就我的中国底子来说,我对自己的身份有十足的信心。我总是敞开怀地跟人家讲,我就叫张彤,我从来没有想去把我的名字外加一个英文名字,我就是中国人。另一方面,我非常感谢IB给我的机会,在我十八九岁世界观形成的时候让我能够接触到开放的思维方式。这种开放让我更能看清自己原来的中华文化有多高大上,因为我可以用西方的文化去做比较。特别是我在给外国人讲中文课的时候,我用英文讲得他们如痴如醉,中国的东西底蕴太深了。

 

将我的中华文化和我所理解的西方思想结合起来,这就是我所做的。我所有的工作——与IB相关的工作,中英文高级翻译,还有我的教课,或者是我的行为举止,让我变成了一个既有中华文化底蕴,也有西方文化敢说、敢干、敢闯的性格的人。

 

这几十年来,在我整个发展过程当中,我的感触是“教育是本”。一个人能够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一定要有特别好的教育,但同时教育也不能受地域的限制。一方面有自己的基础,同时要把所有的东西发扬光大,我认为这就是我成功的原因。最后,我最深的感触还是中西结合。

 

京领:您认为IB的最大特色和优势是什么?

 

张彤女士:我认为IB第一个最大的特色是,它是一个以全方位培养学生为己任的无私无利的机构。我们大部分亚太人关心课程项目有多好,但是说透了,我认为IB最大的成功之处并不是考试有多难,而是它把学生当做整体来培养。就像刚才我讲的UWC,它从来没有要求学生一定要考到6分、7分,我也从来没有听过我当年皮尔逊学院的IB同学说学IB就是为了进哈佛。如果你真正理解IB的理念,你不会这么觉得的,我也是用这个理念来培养我的学生们的。

 

我认为IB从50年前发展到今天,它给人类未来的世界造就了一批中流砥柱。因为世界需要和平,需要有精英带领一代又一代人走下去。IB最大的优点就是全方位。IB的核心是6门课,有第一语言、第二语言、数学、科学、社会人文、艺术课,这6门课全部是必修的;此外IB还对学生有创造力、参加课外活动和义工的要求,这就已经把全面发展的概念根深蒂固地印在学生们脑子里了;IB还有知识理论和长篇毕业论文,长篇论文是要做研究的;然后IB还要以国际情怀为基本,让学生把自己放在一个全球的语境里。我认为IB的这些理念成功地把年轻人带入到世界的前流中去,这是它最成功的地方。

 

京领:您在IB工作期间,目前为止有哪些最重要的经历与突破?

 

张彤女士:我在IB经历了三个阶段。1996年到2006年是我的第一个阶段。当时的突破包含当IB中文B的主考官,开启了工作坊,在这里不再赘述了。2006年到2019年之间是我的中期发展阶段,这个时候我转回到北美地区。那段时间内,对我而言,主要的突破是,2009年成为第一位华人IB认证官,在北美地区认证IB全球学校;并把北美地区的教师工作坊从中文作为第二语言提升到面向所有第二语言的综合IB教师培训工作坊,最重要的一次是2019年12月在IB北美分部华盛顿特区举办的北美IB教师工作坊,设在白宫附近,是疫情前最后一次北美地区线下工作坊,为2020年5月全球大考做出了新一轮考试模式的决定性准备工作。我作为中文第二语言考试的主要考官,在这关键时刻被推举到全球综合性教师培训坊承担领导者,意义重大。

 

最大的突破产生在第三阶段,也就是2020年疫情期间直到现在。虽然IB转入到线上工作,但其发展并没有减速,反而今年7月IB将举办的特别重要的国际会议,IB Global Conference(IB全球会议)。这是疫情经历这段时间后首次举办世界范围内的面对面大会,面向全球最著名的校长以及领导和教育专家。每一年,在欧洲、北美、亚太三个地区都会召开规模为1000到2000人的校长级会议,为业界领袖精英提供相互沟通的机会,引导这些领军校长,讨论如何把IB的学校理念在在未来的几年内扩大到新的高度。

 

其实,这次疫情期间我得益匪浅。我把时间精力全部都转到研究上面,我们大学非常重视我的领域,我通过自己的各种研究专长获得了很多的不同的理念,并在今年年初开拓了跨学科领域的一门重要课程,这是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生态平衡发展项目之下的项目。这也是我的一个突破,我能够为国际教育提供我的思维方式和专业建议感到骄傲。IB也很注重这些新的理念,因此今年的IB Global Conference特别邀请了我作为嘉宾对IB未来发展新方向——“拥抱创新”做大会专题演讲。

 

能够在这个领域里受邀当VIP嘉宾进行演讲是我非常大的一个突破,因为我可以在国际讲坛上发表我的想法。从为一线老师进行IB考试内容培训越升到为全球领军校长以及高等院校教育家进行未来发展趋势演讲,是我在国际领域的最新突破。此次国际大会共计1800人参加,来自35个国家,包括IB专家、国际教育领域知名人士以及大专院校教育家。

 

我在教学研究方面也有突破。在我任教的大学,我的研究获得了一个大奖。我选了两个外国学生,让他们去分析研究中国的传统思想,看看这些思想在今天能如何用于现实社会当中。我们的联合研究成果已经广被大学师生高度赞誉。我7月在IB的演讲中也会讲到大学的这一研究成果。这些就是我在过去一段时间的突破,一个是在IB领域,一个是在学术研究方面。

 

  创新人才培养:

 

以教师培训助力人才培养,

让创新面向未来发展方向

 

京领:您如何理解“创新”这一概念?

 

张彤女士:我想先谈谈创新这个理念的中美比较。我认为经过改革开放前20年打基础之后,中国的创新在过去20年突飞猛进。中国的创新体现出中国人的智慧,已经不是天上地下,而是宇宙空间的事情。


无论在教育或是商业领域,我永远在做中西文化的比较与融合,因此我想简单说一下美国的创新。美国IT行业近几十年的突飞猛进,还有他们的创造力,都是来自于创新的思维方式。有些人进入了哈佛却选择退学,因为他们觉得哈佛并没有满足他们想要实现的梦想,反而限制了他们,他们要从限制中跳出来。

 

我认为创新是改造人类社会、让人类向前发展的必须的过程。2017年我在温哥华为全球青年总裁组织(Young Presidents’ Organization) (YPO)做同声传译。YPO是全球年轻创业者最高端的总裁级组织,每两年在全球开一次大会。2017年在温哥华召开时,邀请的最著名的嘉宾之一是一个机器人,而我要给机器人做翻译。


那一年他们请来了很多著名的全球企业家,中国高层代表团阵容强大。我给他们做翻译的时候感到特别震撼。在之后我为电脑行业做翻译时,主要是与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有关。我当时的感触是,无论是YPO还是电脑行业,以这些创新者为榜样,不是说你要做了几十年之后才能当英雄,而是你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可以成为英雄。这就是我理解的创新,虽然我不是科技行业的人,但是我觉得世界的未来就是在这个方面。


今年7月IB会议的题目就是“拥抱创新,采取行动”。我这次做演讲准备,也认为STEM(Science Technology Engineering Math,科学技术工程数) 确实是未来世界一定要往前发展的方向。我已经在IB工作了26年,现在还要不断更新IB考试以及认证的所有新的规定,在IB必须不断创新、不断学习。我们理解创新这个概念,是要看它的下一步的发展。从IB本身来讲,它已经非常全面地向着这方面发展,IB学校从初中到高中一定会在这方面添加很多更新的课程。

 

中美的创新差异还体现在大学计算机专业的设置上。比如在中国学生要学电脑专业主要是去理工大学或者大学中的电脑专业科系。综合性大学或文科性的大学可能不是主要提供现代化电脑课程的机构。但是西方大大小小的大学基本都有电脑系。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发展得非常迅速,也非常重视科学技术,但是就电脑而言,我们并不能认为只有注重理工的人才去学科技,而是应该让它变成普及性的学科。

 

IB今年的大会已经在启动新一轮的概念,IT发展的领域已经从大学从上至下走到了高中,甚至以后可能会从更早年龄组开始。中国在创新领域做得非常棒,但我认为中国的大专院校可以多开一些计算机的系,不是一定要特别专,但要普及,我认为这是非常有意义的发展方向。

 

京领:您认为IB如何支持和提升学生在创新方面的能力和素养?

 

张彤女士:先说IB的6大主题的课程。原来6大主题课程中的科学大多是自然科学,也就是物理、化学、生物这三门课,后来西方又开始关注交叉学科,就有了如生物化学、生物物理等,学科越来越综合。为了让学生在创新方面加强,所以大概10年前IB开始设置了计算机科学的课程。而且在其它模块中,计算机也开始与艺术结合,这就为三维动漫等现代学科提供了更综合性的发展空间。所以创新的理念从IB的6大主题课程里不断扩大,然后再通过加强师资、加强工作坊的培训、增强考试专业内容等方式提升学习与实用性的效果。比如说我现在教的这门跨学科课程,作为教授我们不是到课堂上来讲述给学生我们所准备的“正确”资料,而是让学生首先自己思考、寻找、确定并提出他们认为世界所面临的核心问题,之后学生们自动组成课题小组去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并创造创新。

 

京领:您认为世界在未来的创新发展方向是怎样的?

 

张彤女士:我了解了京领这个机构之后感到特别高兴,我觉得京领非常有远见,对科研非常重视。


我认为刚才已经谈到了,世界未来的发展,硬实力是必须的。你的飞机要上天,你的大楼要建设,疫情出现的时候你的药要及时研制等等,今后的未知数都是要下代人去创新的。


我再举另外一个翻译的例子,我给奔驰公司的车展做翻译,每一年他们都会展出概念车的模型,我都觉得没有办法相信这些就是未来的车。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太厉害了,未来的概念车甚至可能不需要用钢铁生产。我举这个例子是想说,孩子的创造力要面向未来世界的发展方向。学校在培养人才方面,应该增加一些有创新理念的课。传统的老师可能是数学特别好,或者是物理特别好,但我觉得实践方面也要强调。我知道中国很多学校已经开始有机器人竞赛一类的活动,但是这不应该是小范围的,应该更普及。

 

京领:您对培养创新型人才有何建议?您认为学校应该如何做?

 

张彤女士:如果我们要培养创新型人才,我觉得第一件事应该是“train the trainers”,应该先培训这些培训者。IB做到了一点,就是大批量地培训,不断地培训老师。把老师培训好了以后,人才自然就能被培养出来了。所以我建议,如果要培养创新型人才,首先要培养学校里的一线教师。这也是IB老师特别累的原因。我总是跟老师们讲,你们别怕,你们就是在全球唯一这样不断创新、不断培训、不断学习进取的机构系统中工作。老在学习就是活到老学到老,这种感觉特别累,可是又特别骄傲,因为你是在顶尖的行业里工作。如果没有特别棒的老师,就很难培养出创新人才。

 

第二,创新的东西都是全新的东西,下一代的年轻人一定都会比我们更先进,所以我们要全盘考虑。别以为孩子玩电脑就是不好的,其实如果能循序渐进地引导他们,把它变成一个正能量的东西,他们未来也可以去教高级电脑课程,或成为游戏行业的领军人。

 

  未来与展望:

 

融合中西优势,加强国际交流

 

京领:您认为面向未来的教育模式应是什么样的?

 

张彤女士:教育的模式是千变万化的,我并不认为哪一种就是最棒的。甚至IB已经做得很厉害了,但还是有要改进的地方,没有任何东西是完美的。


就教育模式本身来讲,我还是回到我最开始的理念,教育应该是融合性的,也就是取中方优势的东西,加上西方擅长的东西。具体来讲,我觉得中国的基础教育从小学一年级到七八年级的基础打得特别好。但是九年级到十二年级这一段,西方就有特别大的优势。这个时候青少年的想象力已经开始成熟了,西方教育中各种各样的课就能让他们有自由天地去发挥。

 

我不主张西方基础教育早期的模式,因为他们让孩子玩得太多、太松散了。孩子早期没有养成好的学习习惯,到了初中高中就很难重新养成刻苦的学习习惯。而中国的教育模式到高中以后对学生统考的压力较大,学生面对这些压力,难以获得足够的空间去探索。如果你给学生们去幻想的条件,他们就会勇敢去创新;如果你老是护着或者管理着孩子,可能就无法让孩子发挥想象力。所以我认为面向未来的教育模式应该是融合中西方优势的。

 

京领:请问IB目前的新的目标和发展方向是什么?

 

张彤女士:其实IB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5年计划,它是自然发展成现在这样的。IB也不太像很多层级分明的机构,IB虽然是有组织、有计划地执行其一年两次的全球考试、发展IB全球学校、改善教学大纲并组织教师培训等工作,但其统筹观念是开放性的、横向的、各抒己见的模式。包括我们出题也是这样,IB的5-7年循环考试模式不是让一个老师过来出题而已,而是先组织一个回顾讨论会议(review meeting),请各个方面的专家过来,然后大家各抒己见谈自己的想法。IB的理念是,在听到大家发表了足够的意见之后,综合各方想法,确定共同认可的主题进行发展。在行政操作方面把教师培训以及学校发展的任务交给全球三大分部去完成。我认为IB下一步的目标与发展,以IB Global Conference为导向,一定会在创新方面和技术方面有所加强。

 

另外我觉得IB还有一个发展方向。IB原来只是面向十一、十二年级,叫做DP,然后又往下做到初中,叫MYP,成功后又推广到小学,叫PYP,现在IB又开发了CP,也就是在高中与大学交接之间进行大学一年级和二年级的职业培训项目。我认为这两块是IB的新目标,可能相当大一部分也跟职业技术和创新有关。

 

京领:您对中国的IB学校的发展有何建议?

 

张彤女士:我认为中国的IB学校在过去15到20年内发展得如火如荼,但是我明显感觉我们好像在一个玻璃球里面,中国的这些学校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庞大的势力,有点缺乏跟美洲或欧洲的沟通和链接。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IB的官方语言是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因为IB最初是从日内瓦开始发展的,这些国家参与了IB的创始,而且这三个语言的学生最多。现在中国的IB学校如火如荼地发展,就面临一个特别大的语言关的问题。这次我到亚太地区参与北京线上“关于高中毕业生如何申请进入大学”专题工作坊的领导者工作,在亚太地区的老师培训就需用中文进行演讲。

 

国内的IB学校有中国特色,但是有时候他们并没有紧跟国外的IB发展现状和未来规划。比如说一个学校变成IB学校以后,让老师参加首次IB培训工作坊之后就认为老师都培养好了,因此不再去多做变化,每年就按部就班地办学。但是IB最大的特征就是不断前进,所以如果IB学校在前期的努力后不继续跟进,就根本不知道现在和将来的IB是什么样。也无法与时共进,无法了解随时变化中的IB、无法与IB同步甚至超前发展。


所以我认为,目前中国的IB学校应该更多地去了解其它地区的学校,应该走出自己的圈子去看看别人做的事情。这样的话,学校在创新方面可能会更与时共进。

 

我讲的问题可能跟行政工作人员或者校长以及领导有关,他们应该去更多了解一下全世界的IB学校在做什么。比如说IB创新大会,或者IB的下一个理念,或者别的IB学校在做什么,也不妨做一些小型的国际交流,而不是只是参加IB工作坊。IB已经在中国生根结果,但变成了一个有点自成一体的现状。总之,我觉得国际互动可能对中国的IB国际学校发展有好处。

 

京领:您认为中国的基础教育有什么特点?与其它国家相比,IB在中国学校实施需要进行怎样的调整?

 

张彤女士:我刚才已经提到,中国的基础教育太棒了,我认为我的成功首先要感谢中国的基础教育。中国的基础教育非常厉害,但其实也可以再稍微放宽一点,给小孩多一点空间,让他们能欣赏、尝试一个更开放的世界。中国基础教育最大的特点,就是几百年来都是按部就班,依据有条有理的大纲进行教育,然后一步步循序渐进。


跟别的国家相比,IB在中国学校实施有它需要调整的方面。中国的家长把IB归类为百分之百的精英教学,但是在美国却不完全一样。我在美国开工作坊的时候,有些IB学校处在穷困地区,实际上是用IB来提升人口的素质,所以他们把IB当成一种国民教育的办法。在这个理念上,我觉得国内大部分的IB学校可能没有想过这一点。

 

我知道中国国情跟美国不一样,但是我想从理念上调整一下。其实IB一开始没有说只要精英学生,但是因为IB的课程太难了,要求一个高一高二的学生一天之内做这么多的事儿。我当IB学生的时候,我都觉得没觉睡。我下了课3点就要去做义工,要参加各类课外活动。我要跟着这个车或那组人一块跑到外边,一下就做了4个小时学习以外的活动。等到我回来以后要赶紧吃个晚饭开始做作业。做完作业我们学校还有不同的各种各样的会议,青年领袖会、辩论会、校村讨论会,到了半夜十一二点我还在做工作。

 

IB确实是很累,所以IB的学生确实都是挺精英、挺勤奋、挺吃苦耐劳的。但我认为中国的IB学校在实施的时候应该慢慢跟大家解释,这个不仅仅是给富家子弟或精英学生开的,而实际上在全世界大部分地区,IB都是面向所有人的。IB没有收学费,只是收考试费,这个理念应该让更多人了解。

 

京领:IB学校和IB教育的未来发展趋势是怎样的?

 

张彤女士:我坚信IB学校只会多不会少,IB会继续发展壮大。因为我看过IB的历史发展,它就是不会停下来。包括现在中国国内一些大专院校,比如清华北大,也接受IB的学生,所以IB已经是被世界认可的,我认为它的发展只会往上走,不会往下降。IB在中国可能会有一些现实的调整,这是没有问题的,这可能是跟国策或学生未来发展方向有关。

 

可能国内会有一些疑问,比如我的学生上了IB,是不是真的有出路?如果学生以后不走国外升学这条路,难道还要上IB吗?其实全世界绝大部分的孩子不是要去哈佛的,IB考试并不是一定要来当作去某所大学的敲门砖,而是用来证明我受过了这方面的培训,我更有能力,我实现了德智体全面发展。我可以胸怀大志、放眼全球,成为一位能给社会做出贡献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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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公众号:京领新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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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exclusive interview with Ms. Zhang Tong, the world's first Chinese IB certification officer: education oriented, innovation oriented